三个房子三种冲突：高目建筑在奉贤

原源 | 2018.03.19 10:00

十二平均律乐理中，基础的音律组合一般都是由三个音构成，称为和弦。由于各音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又合乎泛音的规律，三和弦的音响协调丰满。这种叠置关系跟我们的建筑学和城市学有着相同的基因，都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其实这句话明显是错的，音乐凝固了只是乐谱，建筑凝固了只是雕塑，流动叠置的关系才是建筑与城市的真正意义。

高目团队有幸，在上海奉贤区实现了三个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就如同一个大三和弦的三个音符，彼此保持距离却又有着密切的紧张度，彼此牵连又各不相同。三个项目有着同样的甲方，两个项目是同样的施工代建单位，在设计过程中区级领导和新城公司领导班子稳定、没有大规模更换，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比较稳定的价值取向和博弈关系，更加符合乐理中的和弦概念，我们姑且称之为“大三和贤”。按照建成时间，这三个项目分别是奉贤区行政服务中心天幕、奉贤区思贤小筑、奉贤区老年大学。

对立与统一：奉贤区行政服务中心天幕

这个构筑物有着一个奇怪的荣誉，就是它是整个奉贤区第一个登上过诸如Archdaily等国外著名建筑网站的建筑物或构筑物。

本来这是一栋180米的超高层建筑和有着四层裙房的中小企业联合办公大厦，要在即将竣工之前改为“奉贤区市民中心”，后更名为“奉贤区行政服务中心”。高目团队是在功能转换和新旧利益交互的复杂节点介入的。

在修改裙房立面的努力未果之后，我们提出了“天幕”的概念，就是设计一个庇护所，用一个遮雨遮阳的大棚子将未来的市民中心裙房的室外全部覆盖，以此庇护下面活动的人们。无论先前的建筑设计是什么风格，我们只设计一个棚子，一个盖子。

对这个设计的走向起到决定作用的是结构工程师于军峰，特此鸣谢。我们在架设这个2000多吨的钢构立柱的时候，还是有着建筑师惯性思维，就是立柱全部立在既有地下室的柱顶上，生怕结构做不了；而结构工程师说，我们可以随便立柱，梁上、板上都有解决办法——最终我们思忖再三还是不敢造次，依然小心翼翼地立在了梁上，但依然给柱位更切合原有内庭院的空间形状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柱子的设计是一个根据结构合理、隐藏落水管、美观通透三个因素而设计的组合柱，圆形的拼接相对于等截面H型钢来说刚度不够，于是每隔几个圆圈就加设圆圈间的三角加强板来增加刚度。

长跨在结构的支持下设计了扇形布局，短跨依然立在地下室轴线上；拱形的设计是喜好，也是结构计算的结果。为了协调长跨不等距但截面等高的矛盾，我们在屋顶绿化的宽度上做了一个与柱跨的反比关系。

方案1

隔离与互动：奉贤区思贤小筑

有人会问我为什么高目团队会设计一个椭圆形的建筑，在高目的设计历史中很少出现曲线和椭圆。因为，这个任务同样是对已有的建筑和景观方案的重新介入，在接到任务时，景观设计公司很强势地要求设计的基地必须是椭圆形。

所以设计初期只是根据椭圆形的“外圈任意点到两个焦点距离之和相等”这个定律，做出了平面和结构来适应基地。上下分层，下面为配套及公厕，上面暂为咖啡厅的功能。

之后，在试图进一步融入单体东南侧的儿童沙坑的使用功能之后，加了东南侧从硬地伸进沙坑的弧形长墙——这堵长墙在高目看来至关重要，是合理地处理了思贤小筑和沙坑的关系，若即若离，既隔离又互动，同时在一楼公厕增加了儿童洗脚池。

从长墙望思贤小筑DSC8121 Pano 编辑 — 从长墙望思贤小筑 ©CreatAR清筑影像

很多优秀的设计是在任务书详尽、施工方精诚合作的前提下开展的，而这个项目，两个前提均不具备。如开篇介绍，“大三和贤”中的两个项目是由优秀的代建公司包办，而这个项目由于规模过小，又设计得太“出人意料”让施工方倍感头疼，所以土建的施工质量差强人意，粗糙的施工带来粗放的效果。

水洗石是高目常用也最喜欢的外墙材料，水磨石是高目最喜欢也最常用的地面材料。

不管怎么说，这栋景观建筑还是完美地切合了“上海之鱼”公园的湖面，儿童游乐的沙坑，和那先天决定的椭圆形基地以及暂定的儿童公厕加咖啡馆的功能。我们也期待思贤小筑在未来的不断演化，来丰满它的建筑生命。

典雅与张狂：奉贤区老年大学

奉贤区老年大学大概是全中国规模最大、设施最好的老年大学。作为上海市奉贤区的一个民生项目，能在奉贤区政府所在地南桥镇中心选择一个这么优越的地段——江海路的原奉贤中医院地块，是难能可贵的。而这带来的直接问题就是用地紧张。

在设计初期，其他的设计单位曾经有过一个普通高层加裙房的方案，这是高容积率的老年大学“不得已而为之”的常规做法，而“高层低密度”则是比较容易满足上海各项建筑规范的简单途径。

高目团队根据基地特有的横向完整性设计了一个东西撑满的大平层建筑，并保留现状已经生长了几十年的一排大香樟树作为对基地的呼应，将主楼分为东西两栋。这样，在跨越中庭的两条回廊的联系下，在一个对水平交通顺畅性有巨大心理需求的老年建筑中形成了最大化的平层面积，而保留的香樟树列加上覆盖的室外中庭共同形成了与东西两楼风格有异的“半音”。

老年大学树木1

老年大学剖面1

设计初期，我们高目团队恰逢龙南佳苑和德富路中学的苦难博弈过程中，况且老年大学设计规范中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人讨厌的地方，所以高目团队不太可能再自讨苦吃地选择挑战规范的设计方式，而这种希望平和简单的状态恰好切合了设计老年大学时需要的心态。

设计方案里，建筑平面力求平和，没有大型的凹造型，完全是八个平层构成了整栋建筑，只是局部每两层有一个小挑空的电梯厅。由于老年大学除了普通教室以外，有大量的舞厅、剧场、书场、阶梯教室、大会议室、健身房等大型无柱或挑高空间，在考虑结构模数与交通组织整齐合理的前提下，平面布局就形成东西两幢楼“小空间教室围绕大空间功能教室”的回字型整体格局，结构布局就是外圈框架梁板柱完整，而内圈部分抽层减柱作为大空间的整体结构。

设计中有一个小插曲，就是作为设计起点的那排保留香樟树。在建筑师的坚持下，香樟在整个设计阶段均被保留；但随着开工后的施工进展，那排树也因为造价增加过多和施工难度过大而被悄然移去。最后，高目团队和甲方及代建公司“讨价还价”地移回来三棵比较大的银杏树，大家都期待着秋天在砖的红色及瓦楞板的白色构成的中庭中，出现一抹亮丽的金黄色。

建筑的外观是典雅的风格，西立面的拱窗、南立面的带线角倒角阳台、外廊的拱门、北立面和中庭两侧深邃的窗洞，都是在努力回避流行的现代主义，确实，为老人设计房子，典雅总是合适的。即使中间连接体采用了钢结构加金属穿孔瓦楞板作为对比，但也透着古典均衡的秩序，大概只有东西两个入口超过六米的大悬挑透露着一点现代主义的张狂——但尽管如此，悬挑部分的顶板装饰，依然很小心地向路易斯·康致了个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