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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沙:历史的用途与滥用

华沙:历史的用途与滥用
陈迪佳 | 林楚杰 | 2017.07.17 16:41
华沙 历史的用途与滥用 1
华沙城市街景一角

 

苏共占领华沙的岁月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但是今天,当人们从华沙的中央火车站下车的时候,还是会第一眼就看到那个大到无法忽视的充满共产主义纪念性的科学文化宫。这个自建设之初就饱受争议的建筑,在东欧剧变之后虽然屡屡受到拆除呼声的威胁,也不断地有竞赛要求重新规划这一片区,但是直到今天也还是稳稳当当地矗立在那里。现在,华沙的年轻人们对它仍然非常嫌弃,但是似乎也没有太多想要把它彻底拆除的念头了。规划方面的讨论更多集中在“科学文化宫前广场如何激活再利用”的问题,而大学里的教授们也呼吁人们重新认识这一段历史,将它作为“社会现实主义(socrealism)”的文化遗产保护起来——毕竟这座巨大的建筑已经闲置多年,也得不到多少维护和修缮,原本建成之初完全是白色的立面,现在已经灰头土脸,只剩庞大庄严的形式仍然在震撼着人们了。对于游客而言,科学文化宫俨然成为了地标之一。一座城市,一个国家的首都,留给来访者的第一印象,竟然是一个历史上被压迫时期被迫建成的地标建筑,确实让人感到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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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沙 - 科学文化宫

今天华沙也像多数奔着“国际化大都市”而去的首都一样,大量兴建起无性格化的摩天大楼,同时更多区域则逐渐地走向士绅化,文艺小资的中产阶级休闲办公区域越来越多。华沙显然并不想像很多大城市一样忽略掉城市中的低收入人群,因此,其发展的主要样本是柏林——甚至在一些区域会有非常明确地“把这里建设成华沙的Kreuzberg”的规划方向。柏林自然是穷开心的大本营。一座城市能容纳多种多样的人群,让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享受生活,放飞自我,这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然而柏林的小伙伴一致认为:Kreuzberg是不可复制的。这种自发的自下而上的力量建设起来的聚落,很难在一种规划下施行。或许华沙也应该从自身的角度出发找找出路。


尽管华沙的建设定位里已经再也没有了社会主义的位置,甚至一些人认为华沙已经在逐渐摆脱社会主义时期的“阴影”,完全走上资本主义道路。但是对于像我这样从小到大成长在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来说,这里处处都布满了社会主义的痕迹。——社会主义绝不像他们天真地想象的那样,只残留在个别科学文化宫这样的地标或者一整排社会主义大板楼居住单元中,而是隐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甚至人行道的宽度,铺地的样式,公园里的活动器械,带着五角星的人民战士纪念雕塑,一切都在默默地展示着这个城市的过去。政治可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剧变,然而城市的记忆是缓慢的,任何历史都不会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快地过去,它融化在城市的血液里,也因而会流淌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最终,一个城市或者一个人的“身份”便并不是一个可以被有意识地“塑造”的东西,如同薛定谔所言:“我”也许是一个基质,一张纸,上面积累着我的一切经历,它们构成了这个所谓的“我”。这样想想的话,或许许多不情愿的历史都可以被原谅,因为即便不原谅,它也仍然构成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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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沙公园里的战士纪念雕塑

 

“如果不学建筑,我自己都不知道华沙的老城区是重建的。”来自华沙的小伙伴如是说。一个城市的建筑遗产,如果全都是重建的建筑遗产,那么它们还能算作遗产吗?在德国和波兰,这样的话题似乎很难被讨论,毕竟他们都无法做一个旁观者。人们非常感性地认为战后这个浩大的重建工作是一个壮举,是一个民族在努力维护自己的文化遗产和民族尊严,然而华沙重建之后,50年代的欧洲掀起了一阵浪漫复兴重建风,许多城市都开始“重建”它们的文化遗产,直到60年代《威尼斯宪章》终于认真强调了历史建筑保护的“原真性”问题。不得不说,战争真的让许多价值观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错乱。


建筑最大的魅力在于它的实体性,哪怕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场所的记忆也仍然是无可取代的。高度物质化的建筑和城市环境,仍然与每个人的生命和成长密切相联,成为“身份”的一部分。华沙老城区的重建带有高度的意识形态性。二战期间,希特勒扬言要将华沙从地图上抹去,纳粹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讨论哪些建筑是波兰民族的象征,因而必须毁灭。于是,华沙老城区85%以上的历史建筑全部被毁,整个城市几乎被推平。二战刚结束,华沙人民就强烈要求将所有历史建筑重建,彼时苏共正掌权,打算把华沙整个翻新,建设成社会主义风格大都市,然而在人民的强烈抗议之下,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了。假如当年真的按照苏共的计划重建了华沙,那么今天或许华沙真的会成为一座没有历史的城市——哪怕现存的历史也只是一个被伪造出的历史的表象。


华沙的重建,哪怕在当时也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情。历史建筑保护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争议的话题,因为它是反时间的。应该修旧如旧以保证外观的原始性,还是保留所有修缮痕迹以保证当下历史的原真性,哪些建筑该被保护,谁来做决定,哪个群体做决定,哪一带人做决定,一切都是难以判断的,因为一旦要让一个本应在时间中自然衰亡的东西回溯到时间轴的前一个点上,所有的价值判断都会被质疑。有的建筑失去了生命,变成一个标记一般的空壳,丧失了其作为建筑的真正意义;而有些建筑则因为修缮不当,哪怕继续着生命,却已经面目全非,失去了作为文化符号的价值。历史建筑保护尚且如此复杂,整个重建就更加充满争议了——用什么材料,根据什么资料,将建筑修缮到历史的哪一个时间点上,是否将一片区的建筑统一修缮到某个时间点,所有的历史信息层析该如何保留,让人们知道这是重建的建筑还是不知道,每个细节都必须做出重要的决定。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让人们试图复活一段历史的时候,就必然会埋葬另一段历史,在华沙的案例中,被埋葬的即是二战。今天,我们再也无法在宁静祥和的老城区里感受到战争的洗礼,华沙重建把这一切都彻底隐藏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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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沙老城区

在重建工作中,华沙并没有被复原到战前的样貌——某种程度而言,人们认为20年代初被苏俄占领和压迫的时期也并不值得怀念。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华沙老城区,基本上延续了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的建筑和城市格局。这一时间点的选取也带有高度的意识形态性。波兰地理位置尴尬,夹在德国和俄国之间,历史上一直没有多少独立的时候,经常被瓜分和占领。而18世纪后期正好是华沙被德国占领然而经济繁荣发展的岁月。当时华沙入驻了大量德国建筑师,为这座城市设计了许多与当时的德累斯顿风格类似的公共建筑,而当地中产阶级的崛起也导致了新类型的精美住宅建筑的大量涌现,也就是今天老城区里的那些townhouse。有趣的是,这一被选作“波兰民族之代表”的历史时段所产生的建筑,事实上也并没有多少本土性,而更像是18世纪德国地区建筑的复制品。可是今天自然不会再有人追究这些文化遗产到底渊源何在了。


华沙重建工作被视为人类建筑历史上的一个壮举——当时战争刚刚结束,经济状况一片低迷,人们在普遍贫困、几乎是民不聊生的情况下,依靠着华沙人民自发的群众力量,用不到六年的时间就几乎完成了老城区主要部分的重建。今天,我们或许无法想象在那样的年代,面对着一片废墟焦土的首都,人们拿起作为重建资料的18世纪Beardo Bellotto所留下的精美的关于华沙的画作时,内心是怎样的感受,我们无法用理性来判断这一重建工作是否“合理”,也无法真的理解重建华沙背后的沉重与波兰人民重生的决心与信念。只能面对历史,接纳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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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rdo Bellotto画作

华沙在重建之后颁布了历史建筑保护相关的法规。直到今天,波兰境内30%以上的土地都受到不同层级的历史建筑保护部门的严格保护,这些部分在任何建筑和规划活动中都具有一票否决权。在波兰的宪法里,历史建筑保护赫然列于第五条和第六条,与捍卫领土完整和公民自由等位。然而有趣的是,晚近的、社会主义时期留下的建筑,却没有在这个高度重视历史建筑保护的国家中得到应有的关注,许多精美的建筑甚至被毫不留情地拆除。或许建筑的意识形态价值真的远高于客观的审美和历史价值,人们更多地会从政治角度来看待建筑,而非风格或艺术性。又或许波兰距离摆脱社会主义控制的时间还太近,人们无法有更加客观的判断,或许再过100年,当人们再看到这些建筑的时候,反而甚至会产生一丝传说中在东德仍然留有的社会主义情结。



这让我想起上海规划局对于一些晚近历史建筑的“悬置”做法——将一些难以判断的晚近历史建筑放置在那里,既不保护也不拆除,把判断的权力留给后人,让时间轴上距离更远的人去做更加客观的判断。这不失为一种充满智慧的解决方式。

 

 

二战的历史在德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与纳粹相关的古董几乎禁止流通,而在波兰这一点似乎还好。华沙的古董店里还留着许多当年纳粹的军装、印章、徽章以及各种杂志、海报、书信等等。有时候跟德国小伙伴聊起二战的历史,会莫名地觉得他们也同样被扭曲的历史洗脑得很严重。似乎他们坚定地认为人民和纳粹从始至终都站在对立的立场上,纳粹是逼迫人民选出了希特勒,而正是因为人们的软弱和顺从,所以导致了二战这样的惨剧。所以今天我们应该多反思,多质疑,多反抗,这样才会有自由。


这种观念让我非常震惊。我一直相信历史上任何阶段的人性都是差不多的,受教育的普及程度可能会改变,但是人性不会变。很多时候历史的大潮推着人走,其实每个人也都在反思,每个人都有着差不多的善和恶,差不多的私心和差不多的无私,差不多的懦弱和差不多的勇敢,而正是这些差不多的人构成了历史。如果今天的人们换到当时同样的历史背景之下,民不聊生,生活潦倒,对掌权的共和国充满质疑,而正好有个强有力的党派许诺改变现状,或许人们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甚至我觉得人们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当人们对现状失望,知道不改变就不会有改善,而对变革又其实一无所知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愿意赌一把——我不知道改革派会给我什么,但我知道保守派一定不会给我。川普上台不也是同样的吗?历史永远在以相似的方式重演。我并不相信这种认为以前的人是不反思不质疑所以才导致惨剧的“反思”有什么实际价值。没有人可以预料未来,正如没有人会知道自己选择相信“改变”的时候,很可能就改变了整个人类的历史。正因为如此,个人才是渺小的,而自由总是一个幻象。


但是在德国,这是一种“政治正确”。不得不说纳粹真的给德国留下了不可掩饰的伤痕,这种意识形态的断裂,比起战胜国所受到的狂轰滥炸要可怕得多。德国再也没有权力去说不。这种政治正确深入骨髓,以至于每个人都真的相信它。在战后的时候,纳粹推行的“Heimatstil(故土风格)”作为民族主义乃至种族主义的象征被大肆批判,建筑师纷纷转向无性格化的国际式,做出一种表态般的脱离“民族性”的姿态。甚至到现在,“故土风格”的建筑仍然被人们唾弃。德国仍然走在一条国际风的道路上,国际风甚至成为了德国的新标签。然而我常常会对20世纪初现代建筑师们扎根本土而又充满创造力的设计非常痴迷,战争的阴影直到今天还明显地笼罩在每个人的意识里,变成了一种难以判断的说不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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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沙古董店,二战宣传画

 

相比之下,历史对于波兰而言则是另一种东西。一种自信的、为自由而奋斗的热烈情怀。波兰在历史上也算是个相当强悍而又花式作死的民族,然而这样小的国家,总也免不了到处受欺负。好在波兰并不遗忘历史,哪怕只是一个1943年、仗都快打完才发生的华沙起义,也被庄重地放进博物馆,而华沙重建博物馆、华沙犹太人博物馆、人民战士纪念博物馆等等,都展示着这个国家绝不忘记历史的决心。在40年代初,苏联曾经对苏军入侵波兰时被俘的波兰战俘、知识分子、警察及其他公务员进行的有组织的大屠杀。今天,俄罗斯已经不再承认这件事,十年前,当卡廷惨案博物馆开幕的时候,一群波兰首脑乘飞机去参加典礼,结果飞机坠毁了。


以前我总觉得日本不肯承认历史真相这件事非常令人愤怒,但是现在觉得或许除了德国以外,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一个民族必须记住自己挨打的历史,因为如果自己不记住,等着别人来道歉,那么那些屈辱和痛苦就会被遗忘,那么先人流过的血、洒过的泪,就都变成了空洞的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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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沙地铁站里关于斯大林和希特勒的书籍宣传

在华沙的最后一天晚上,我们跟随波兰小伙伴们去了一个摇滚现场。这是一个在华沙非常流行的独立乐队,他们有许多歌都关于华沙——关于这一座充满了血泪、又在血泪上勇敢重生的城市。当所有人一起高声唱起那首名为《华沙》的歌时,我真的被震撼了。任何历史都不应该被遗忘,因为正是历史才造就了今天。

 

“我与你对视,双眼如我一般疲倦
我爱这城市,它也如我一般疲倦
在这里,斯大林和希特勒恶贯满盈
在这里,春天怒放,力竭声嘶”

 

 

“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Truth is singular. All ''versions'' are mistr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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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沙的街景草坪,背后为长达500米的社会主义住宅

备注:原文发布于豆瓣平台,已获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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