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柯布“住宅是居住的机器”

张远博 | 2016.01.05 19:36

1965年，他沉没于一片蔚蓝，半个世纪后依旧被建筑界奉若神明，几乎每一个近现代建筑史的讲述者都在传递着一种信念：柯布西耶对建筑学的影响怎样强调也不过分。他在1923年《走向新建筑》中一句“住宅是居住的机器”，至今依旧振聋发聩。只是，近一个世纪的误读、转译、受人诟病，你真的懂这句话吗？

宣言

“住宅是居住的机器”出自1923年柯布现代主义建筑宣言——《走向新建筑》（vers une architecture）。其中，“建筑”一章之前，柯布在“视而不见的眼睛”一章中说着似乎与建筑无关的轮船、飞机、汽车。

三个小节中柯布一再重申着他的“新精神”：

一个伟大的时代刚刚开始。
存在着一种新精神。
存在着大量新精神的作品；它们主要存在于工业产品中。

“轮船”一节中，他写道：

住宅是住人的机器。浴盆、阳光、热水、冷水，随意调节的温度，保存菜肴、卫生、比例良好的美。扶手椅是坐人的机器，等等……

在“飞机”一节中，柯布眼中的飞机发明者具备了建造帕提农神庙的精神，而他真正关心的是“住宅的问题没有提出来”、“居住观念还没有确定”，由问题出发，柯布提出了住宅的标准以及基本公理，也同时呼应了本节摘要中的“住宅是居住的机器”。

澄清

在柯布发表于1943年的《勒·柯布西耶与学生的对话》中，他再次说明了提出这段话的社会背景、确切含义以及目的和意义：

任何旨在长久之计的社会，其合法追求必首先是：提供人的居所，避其不受自然力与窃贼的侵扰。最重要的，是不遗余力地在其周围维持一种家的平和氛围，以便在不冒险僭越自然法则的前提下，和谐地展开他的存在。但，今日为我们所容忍的居住却与该目标无关。它仅仅是由金钱放纵的权力所导致的一种粗陋的妥协——利欲熏心，勾心斗角，拔苗助长——这种种动机，使人丧失了人之为人的尊严。

…………

1920年，当我们创办《新精神》的时候，我已明确指出住宅的重要性。我称其为“居住的机器”，借以应对清晰明了的问题，因而要求彻底而完美的解答。这一深刻的人本主义纲领，恢复了人在建筑中的中心地位。我的这一提法从来都是众矢之的，无论是在巴黎还是在美国——那里，机器就是国王。“机器”一词，字典中这样解释：它源自拉丁语和希腊语，意为“机关”、“装置”、“为产生某种特定结果而建构的一种工具”。“装置”一词，清晰地说明了问题，即把握危险性日益增加的状况，并创造出充分且必要的生活框架。

…………

1935年，光辉城市诞生了。“光辉”一词，其使用并非出于偶然；它含有超越其功能内涵的意义。它带有“意识”的象征，在这危机的时刻，意识自身吉凶未卜，但它的重要性超出了经济和技术。总之（鉴于我们这个时代桩桩重大事件），惟有“意识”才拥有决定我们工作计划的能力。而且，它的要求合情合理。这一主题，在1937年巴黎举办的第五届CIAM大会上被作为开场白——居住与休闲。“我们感到刻不容缓的是，在我们委员会的工作中，把至高无上的优先权赋予我们这个时代决定性的、首要的事实：历经百年的征战、辩论和混乱，现代社会已经达成这样一个结论，即，为人类建造一个新的家园将成为判定一个文明特性的决定性因素。随着一种新的住宅形式的诞生，机器时代将迈入其第二阶段，即，普遍建造的阶段。

正因如此，柯布在1942年提出了：多米诺体系，“它使‘人’登上了舞台，一个普通人，一个自然且合理的人，一个属于今日的存在”。由此，柯布把“住宅是居住的机器”推及城市规划领域，认为“家-城市规划”是两个不可分离的概念，而“由内而外”的法则既是自然的，同时又是建筑的。

在书中“盖房子”一节的最后，他以一种几乎布道的口吻写道，

在这样一个变迁的时代，一种文明死掉了，另一种文明取而代之。投身建筑就像进入一个教会，你必须以自身为献祭，怀抱忠诚并从事给予。作为一种公平的回报，建筑将给予那些倾其全部奉献于她的人一种特别的幸福。这种幸福是一种恍惚的感觉。在极度痛苦的劳作之后，它随着光辉的诞生而诞生。这就是创造的力量，是发明的力量，是促使一个人将其最美好的部分为他人之幸福而奉献的力量。这每日的欢乐，只有在这里，在家里，才能找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