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再读97 | 达·洛查自宅：混凝土住宅的力量与诗意

达·洛查自宅

Casa Butanta

建筑设计：保罗·门德斯·达·洛查

建成时间：1964年

项目地点：圣保罗，巴西

Butanta住宅被认为是保罗·门德斯·达·洛查（Paulo Mendes da Rochas）职业生涯中的关键作品。这个项目在巴西非常有影响力，但主要流传于学术讨论间，很少在出版物上发表。达·洛查的建筑直到1990年代才在国际上得到认可：1996年，第一本关于建筑师的专著Mendes da Rocha（GG，由Josep Maria Montaner和Maria Isabel Villas撰写前言）出版，当时他68岁。但Butanta住宅并没有收录在内，只在作品列表中被提及了一下。直到后来这个项目才被重新发现，并被认为是建筑师宣言式的作品。

为了能够更好地欣赏这个作品微妙的复合性和复杂性，理解巴西当时的历史背景是很重要的。

可以说，巴西现代建筑有一个“英雄”般的阶段——在1936年卢西奥·科斯塔主导的教育和公共卫生总部大楼建成，与1942年奥斯卡·尼迈耶的潘普利亚建筑群落成之间。紧随其后的是一段反映自治和成熟的时期。再从1943年到1960年巴西利亚落成，巴西从一个边缘的角色发展成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建筑中心之一。齐格弗里德·吉迪恩（Siegfried Giedion）在《巴西现代建筑》一书的引言中写道：“怎么这些国家（巴西和芬兰），长时间处于文明的边缘，（突然）拥有了如此高水平的建筑？壮观的巴西建筑就像热带植物一样生长着。[1]

就巴西利亚而言，巴西的建筑设计似乎势不可挡，达·洛查也属于追随这一潮流的一代人。巴西建筑当时采取的多种方向也令人惊讶，但人们普遍认为，巴西在1950年代发展了两种主要的建筑思路：来自里约热内卢的“里约学派”和来自圣保罗的“圣保罗学派”。即使这些学派的分化是有争议的[2]：一种主要与曲线有关，这是一种对复杂结构、郁葱花园[3] 和生活享乐主义的审美方法；另一种是粗野主义的钢筋混凝土表面，结构的直接性和对城市挑战的有意识的方法。人们也经常指出，“里约学派”起源于美术学院，而“圣保罗学派”起源于工程学院。

巴西在这一时期的经济发展也令人印象深刻，建筑成为了它的象征。作为达·洛查的导师和“圣保罗学派”无可争议的领导者，比拉诺瓦·阿蒂加斯（Vilanova Artigas）在1955年曾说过：“巴西人信任他们的建筑师。正是在这种大众共情和信心的氛围中，我们建筑师找到了工作的主要动力。”巴西现代主义建筑最令人震撼的阶段（1936-1960）主要发生在民主时期，尽管它反映了一个发展中和不平等社会中精英阶层的情感和目标。

然而，下一阶段建筑师们必须面对非常不同的政治环境。1964年，在20世纪最具野心的现代主义城市项目启动后不到四年，一场军事政变将巴西推入了长达20年的发展低谷。对大多数重要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包括达·洛查和尼迈耶的工作来说，影响是巨大的。此外，由于巴西在文化上变得孤立，最好的国际建筑杂志都避免发表巴西的新项目。这个时期里的建筑创作，包括达·洛查、尼迈耶、丽娜·博·巴蒂等人的重要作品，实际上都被国际建筑媒体忽略了。许多巴西建筑师的重要作品都建于那个时期，Butanta住宅就是其中之一[4]。

这个建筑是达·洛查为自己和姐姐所设计的住宅，因为两栋住宅形体接近，所以也被称作“孪生住宅”。住宅位于圣保罗的一个居民区，周围是一个大公园，或者说是一个小森林。与圣保罗典型的中产阶级住宅不同，达·洛查没有用高墙围合建筑，而是采用底层架空的方式将住宅的地面层开放，家庭私密空间放在二层。洛查在这个建筑中创造出一种对社区和城市友好界面，同时又兼顾了家庭生活的私密性。

在基地临街两边，用土堆砌了两道高约1.5米的梯形截面挡土墙，上面种植植物，地面层有两组排列为正方形的柱子，两组柱子间分别有一个不规则圆柱体量，二层是两个体量一样的方形体块，居住者需要从室外楼梯进入二层室内空间。

建筑二层平面被分为3个部分：向外部敞开的社交部分，家庭生活所在的私密部分，以及连接卧室的阳台。在私密部分，洗手间和壁橱等不规则的空间呈线性排列于建筑的核心，这样以便于在卧室和客厅安置寄宿客人，出于同样的考虑，厨房和楼梯被放置在建筑外围。

第一个房间是门厅，也是全家人的书房。窗户下有一张长长的混凝土桌子。从这个空间可以俯瞰花园/庭院，可以进入所有的卧室，大厅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传统巴西住宅阳台的功能。但一般来说，巴西的阳台对着街道或花园，窗户和百叶窗将房间与阳台隔开。达·洛查自宅的窗框位于阳台上，保护它免受雨水和寒冷天气的侵袭，增加了其功能的灵活性（与里约热内卢不同的是，圣保罗的冬天相当寒冷）。

然而，卧室只能通过滑动门与阳台隔开，关上门时能保证一定的隐私——过滤光，但无法过滤噪音。每间卧室都有自己的天窗，但空气流通依赖于阳台和客厅的窗户。卧室也通过滑动门向起居室开放，卧室之间非常薄的面板强调了建筑师消除隐私的愿望。孩子们的房间很小，他们被引导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共区域内活动。

通过厨房和第一间卧室之间的一条狭窄走廊进入客厅。客厅大约16 x 5米，带状长窗为客厅引入自然光线以及美丽的景色。客厅里有一些非常精致的元素，如混凝土壁炉和固定的混凝土沙发、餐桌和书桌，还有窗框的安装形式，展示了建筑师对每个细节的关注。

自宅为达·洛查提供了一个练习如何操纵自然光线的机会。根据环境的不同，自然光可以从不同的方向进入住宅。建筑设有14个不同大小的天窗，用于卧室、浴室和客厅。长向立面有三种不同的开口，混凝土带的相交允许缝隙从下面引入光线。正如Francesco Magnani所指出的，这种不同强度和形式的光源，给人一种身在森林，一个光线在不断变化着的空间里的印象[5]。

建筑的结构可以被拆解为：4个退后的架空柱、密肋楼板、一个沿建筑短向外挑的密肋屋顶和两个实体山墙面。建筑短向的两个立面分别朝向街道和后院完全开放，上部屋顶悬挑出的密肋梁起到遮阳的作用，外围植物也可以遮挡住大部分外部视线，以确保室内隐私；建筑长向立面是两个实山墙面和沿屋顶外缘下垂的混凝土护板。整个屋顶像一个悬空的混凝土外壳覆盖在二层建筑体量之上，显示出典型的“圣保罗学派”特征。

在巴西现代主义建筑中，对于混凝土的使用极为常见。在洛查的设计中，混凝土呈现出与前辈大师截然不同的特质，他的作品在某些角度呈现出强烈的体积感，在另外一些角度却呈现出轻盈通透的形态。

这栋住宅是用预制构件建造的。毫无疑问，其内部空间的灵活性由主要结构来保证（自由隔断，可复制的房间）。在当时的巴西关于预制的辩论还不成熟[8]，达·洛查的房子则为辩论创造了一个令人信服的例子。与此同时，达·洛查想建造一座可复制的住宅[7]的愿望与他的政治信念非常一致，他想通过建筑来改变社会。Butanta住宅清楚地反映了建筑的环境，通过挑战物理和象征意义上的城市、社区、私人空间、家庭、施工技术以及建筑师的责任，希望尽可能地改变这一切。

过渡时期的巴西建筑仍然试图保持创造力和质量的标准。在达·洛查希望看到人与人之间互动和欢乐的城市里，这栋住宅在设计之时被认为是一个挑战孤立空间和隐私重要性，并刺激公共参与的建筑；当它建成之时，却变成几乎是一个被隐藏的地方，用来抵抗外部令人感到失望与悲伤的环境。这种愿望被体现得如此强烈，就像密斯·凡·德·罗曾经说过的，“建筑是将时代的意志转化成为空间”。

本文由有方编译自：

裴钊，《杂糅的现代性：阿根廷和巴西现代建筑》，有方，2017

Andre Correa do Lago，Casa Butanta，ADA EDITA，2016

原文引援：

[1] Henrique Mindlin, Modern Architecture in Brazil (Reinhold, NY, 1956).

[2] There still is a dynamic debate in Brazil about the definition of these ‘schools’ and the legitimacy of accepting this differentiation.

[3] Central to modern Brazilian architecture’s impact were the gardens designed by landscape designer Roberto Burle Marx, who collaborated with most of the best architects in Brazil.

[4] Niemeyer left for Paris for a few years but many of his projects-including government buildings—continued to be built.

[5] “The city is a house or the ‘rational favela'”，in Casabella 748, October 2006.

[6] Mendes da Rocha has designed some particularly beautiful stairs in most of the houses he designed, as if it was an aesthetic ‘concession’ in projects where he demonstrates so much formal restraint.

[7] Mendes da Rocha was probably aware of the dialogue between Niemeyer and Walter Gropius in 1953. Gropius was in Brazil to be a member of the jury of the Architecture Prize of the Sao Paulo Biennial and, after visiting the recently finished Canoas House, in Rio de Janeiro, said to Niemeyer it was a great house but it was not replicable. Niemeyer was very upset since he thought Gropius should understand that the house was a project obviously designed for a very specific site and with no intention to be replicable. He never missed an opportunity to disparage Gropius after that dialogue.

[8] Architect Lele (Joao Filgueiras Lima) would become in the 1970’s and 1980’s one of the most creative, effective and ardent defenders of pre-fabrication in Brazil.

本文编排版权归有方所有。图片版权归摄影师或来源机构所有。若有涉及任何版权问题，请及时和我们联系，我们将尽快妥善处理。联系电话：0755-86148369；邮箱info@archiposition.com